估不到 74歲的倪匡與 68歲的蔡瀾天天上網,尤其前者,煙酒女人提不起勁,手執滑鼠對着電腦可獃上一天半日。兩位執筆寫字多年的老派人怎樣看報紙影像化,報紙眾多版面,那版最應該影像化?答案竟然是──鹹版!

記者:梁佩芬
攝影:陳陶鈞
場地:北角鳳城酒家( 2578 4898)

蔡瀾: 16歲往日本攻讀電影編導, 1963年返港先後為邵氏及嘉禾做電影監製,八十年代開始寫作, 1992年開始辦旅行社。閒時跟粵派篆刻大家馮康侯學習書法及篆刻,也跟香港著名畫家、有「採花大盜」之稱的丁雄泉學西洋畫。

倪匡: 16歲入讀華東人民革命大學, 1957年偷渡來港,做雜工期間用「衣其」筆名向《真報》投稿,再用「岳川」筆名寫如《女黑俠木蘭花》、《六指琴魔》等武俠小說。六十年代,以「衞斯理」之名在《明報》寫科幻小說,並為電影公司撰寫超過四百個劇本。

蔡=蔡瀾
倪=倪匡
記=記者

打開報紙 有聲有畫

現在報紙有字兼有短片,連字也不用讀便知內容,沒錯沒文字描述般詳細,卻符合香港人消費模式,在最短時間吸收最多知識與資訊。

倪:我很難手執報紙慢慢看了,哄近看不到,放遠又看不到,拿上手久一點又疲倦,我習慣了上網看新聞。

蔡:我少上網閱報,仍然是一份份的拿上手看。上網目的,一定是找資料,每天要寫那麼多篇文章,沒互聯網很難辦事吧。

倪:上網閱報,我一定看《蘋果日報》,也想看《信報》,可惜沒免費網上版。一份報紙那麼厚,總有些版面不想看,現在我只喜歡新聞及副刊,若整份買回家即是浪費,倒不如上網找自己歡喜的去看。

記:有沒有發現最近《蘋果日報》網上版,也有短片可看?

倪:我有看《蘋果動新聞》,做得好,但不會看足,某某大肚關我何事?新疆暴亂這類我有興趣的新聞,才看。

記:影像輔助文字,能否增加新聞可信性?

倪:某程度上是,因為有些事是不能用文字表達的。以前我還會看無綫新聞,現在已不太看,差了很多。

蔡:以前我看亞視新聞,現在亞視報道員只會讀新聞,講一句便吸一口大氣,聽得人很不舒服,所以現在看回無綫了,有幾個聲音蠻不錯。

倪:你不是看新聞,是看人家把聲。

蔡:當然!我想,未來報紙可能真會影像化,就如《哈利波特》,人、物及字在報紙上郁動,多有趣。

倪:哈哈,最理想是一打開份報紙,有聲有畫就最好。

蔡:不過有些文章還是寫出來比較好看,沒錯你可以叫我用口說出來,但說得左一截右一截的,只會不清不楚。我們思想嚴謹,寫文章時一個多餘字也沒有,腦中知道版位如何,心裏有構圖,那句應留白,不會排得密密麻麻,追求版位美感,寫文章如畫畫,這都是語言及影像代替不了的。

記:網上的新聞短片,應不應該收費?

蔡:喜歡看的話,收不收費沒所謂,不喜歡看,送也不看。

倪:收費不是問題,現在街上眾多免費報紙派發,但我根本不會看,這是質素問題。

蔡:例如娛樂版的狗仔隊影到捉姦在床,絕對是好看的。

倪:你就想,哈哈哈哈。

蔡:不用問,一定好看!

倪:如果在蘭桂坊影到周星馳,我不會看,因為太無聊。

報紙滅亡 老闆責任

新一代語文能力下降,若所有報紙都是上載文字及附加短片,會否人人只看影像不看文字呢?文字會否在廿一世紀沒落?大家返回口耳相傳的日子?

蔡:現今記者的文字功力差了很多,與有沒有影像沒直接關係,連大標題也會錯,將「且聽」變成「肛聽」,用臀部聽聲音?

倪:這樣也可以寫錯?

蔡:寫錯大標題,太離譜了吧。

記:那一份報紙?可否開名。

蔡:就是《明報》。

倪:知識分子報紙!我反而寬容一點,文字應不斷改進,進步又好變化又好,每個時代都有自己語言,應該是我們這些年紀大的人去適應語言,不是用語言去適應你。我覺得沒所謂,只需要大家明白便可以了,好像你說:「我睇到 O晒嘴!」明白對方說甚麼已經好好,不用理會通順與否。

記:報紙影像化,不會減少對文字的需求?

倪:就算真的減少使用文字,亦是一種時代過程,大家從依賴文字變成依賴圖像,很正常。

蔡:我父親說過,我們這一代沒有得救,要改甚麼也不行。

倪:文字多與少絕非問題,你看到大眾需要甚麼,你做甚麼,很正常,始終文字怎好,仍不及影像來得重要。

蔡:報紙功能是讓讀者看事實,文字與影像兩者各有所好。

倪:以旅遊版為例,風景是實在的,文字只是輔助,圖片比較重要,但當然有例外,如徐霞客的遊記,寫怪獸飛天遁地,文字比圖像重要,大家可用想像力增加閱讀樂趣。

蔡:當有個新嘗試時,必然有好及不好的評語,不可以一下子便推翻新嘗試。

倪:描述風景也罷,圖文兩相宜,我覺得世界上最難用文字表達的是食物,就算有圖片,也不能表達甚麼是「紅燒」,一定要入口才知道,所以食經是最難寫的。

記:有短片,會否好點?

倪:至少有視覺影像,憑你知識判斷好吃與否,但若連紅燒肉也未吃過,放在你面前也不知何味,連想像也不能。

蔡:說到底,根本是記者的質素,最大問題是懶。

倪:有些記者,我聽來聽去也不知他問甚麼,長篇大論。

蔡:他們不是問問題,而是在說故事,然後問你「對」與「不對」,一條問題可拆開四條問題,又長又臭。

倪:因為他們立心不良,一早已有特定立場,用不同角度去問同一條問題,無論我答甚麼,最後寫出來也是記者自己的立場,總之希望你家裏死人塌樓,以為這樣寫,讀者最喜歡看。

蔡:更離譜的是來訪問我,但甚麼也不懂,事前沒做資料搜集,完全不熟悉被訪者,只懂說一句:「我上司命令我來訪問你。」一味等我開口說,從不做功課。

倪:至少要看看蔡瀾作品,不看足也看部份吧。

蔡:根本老闆都有問題,為何用懶記者?應該全部一齊炒,我聽記者講幾句話,已知有何底蘊。

倪:尤其娛樂新聞記者,常懷惡意,照計記者與被訪者是和諧關係,大家互相合作,他們卻只會套你講錯的一句半句話,便斷章取義大做文章。

記:你被記者做過很多次文章?

倪:我沒所謂,你說我甚麼也可以。

蔡:我有所謂呀,你得罪我,我立即打電話叫老闆炒你!

倪:哈哈哈哈,過癮。

科幻小說 留想像空間
報紙是否每版也可影像化?我反而有這個問題,影像化後的新聞,是加強幻想空想抑或消滅了想像力?

倪:所有新聞都可以影像化,一定比文字更容易明白。例如今天頭條新聞是「中大文員一家四口遭殘殺埋屍屋外 警拘親戚」,單看文字,我真不明白何解一個人能挖一個八呎長、八呎闊及五呎深的坑,不過,警方資料不多,我未可下判斷。

蔡:有短片,大家至少可看深坑是何模樣。

倪:十多個消防員從朝到晚挖了幾小時才找到四具屍體,何以兇手只靠一人之力做得到呢?莫名奇妙。有短片的確可看清楚點,但這類型的社會新聞,做得大又不好,做得小又不好,好難做,唉,你看,現在大陸人真的太殘忍,已沒有道德底線,任何事也下得手,有甚麼事是做不出?

記:副刊應否影像化?

倪:比較困難,一定靠文字,很多人都愛看文字,好像〈名采〉版,影像化是沒必要的,雖然很多人寫了很多字,我每個字都識,但讀極也不懂,怎也領悟不到,這只是我能力問題,沒必要影像化,若要,倒不如看漫畫。我可不喜歡小孩子常看的漫畫,有好多格,二十多年前嘗試看一看,完全不知道那一格是一,那一格是第二,全不明白,這也是時代不同帶來的不同文化,小孩子才明白。

蔡:其實鹹濕版最應該影像化,可惜我已經不再看了。

倪:因為已經不鹹濕?

蔡:不!那些女人好核突,若拍片也要找漂亮些的女人。

倪:所以,現在鹹濕版仍未有片。以前那些鹹書有送 VCD,我在美國看不少。

記:網上有很多免費鹹濕短片供下載,報紙內容不能太開放,吸引力會否驟降?

倪:對。可惜我不懂下載,若學會了,一天可下載幾百套片,現在報紙鹹濕版到喉不到肺,千篇一律真沒用!

蔡:難道要我們自己寫鹹濕故事,當然是留給別人去寫。

記:你以前做編劇,會否指點導演表達你的故事?

倪:蔡瀾可以答你,我對電影不太熱衷,事實上不能去跟導演理論,他可是一個司令。

蔡:倪匡很瀟灑,交了故事,就讓導演去拍,完全不理會拍出來是甚麼樣子。有些編劇以為寫了一部歷年巨著,被導演稍為修改一下就嘩嘩大叫。

倪:你改就改,我沒所謂。我見過有些作家很固執,大鬧出版社說甚麼封面的綠色不是這樣子,我就看不出兩種綠色有甚麼分別。

蔡:我又原諒這位作家,因為很久才可以出版一本書。有時,也要看看你寫甚麼書,如果是世界巨著,也可能執着一下。

倪:世界巨著又不同,因為沒會人執着封面,封面是紅是綠也好,緊張來幹甚麼。

蔡:就是看不開!回望現在的年輕人,事事也不能放開。

記:例如?

蔡:失戀跳樓就是看不開,失戀後找另一個,只是這樣。

倪:對。就如我以前的小說被人改編了好多次,但我從來不看,就算真是要看,也是被蔡瀾捉去看的。

蔡:很少人能把小說改編成好電影或電視劇,你看金庸的小說,有那一部是好?你會比原著作者改得更出色嗎?有一次,查先生說:「他們一定要改,否則會沒有工作。」

記:衞斯理小說,會否被改到連思考及幻想空間也沒有?

倪:我的小說比較特別,文字比影像重要,你憑空想像,總比實實在在活現眼前更有樂趣。

蔡:以前電腦科技未發達,改編衞斯理小說相當困難,現在應該也可以影像化了,只欠白素及衞斯理的形象是否符合你要求,其他如怪獸及外星人也可畫出來,史匹堡也說你要甚麼我便畫甚麼,問題是你有沒有想像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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